还乡,对所有漂泊者来说,是一个永远无法停止和结束的词,当然也是一个遥远且温暖的词。多年后,更多的漂泊者,成为了故乡的过客,于是,在一次次还乡中接近,又在一次次停歇后远离。在还乡和远离中,我们依然彷徨,依然漂泊,没有归属,没有停下的勇气,究竟我们该何处还乡?
本书以写实和写意两种笔法对故乡、亲人以及事物进行了深情描绘,浸润其间的是对身体、生活、命运及灵魂的反思,是对时光、想象、记忆、家园的一种审美观照。同时,也是一代人对故乡记忆的一次修复历程,一种精神怀念,蕴含着所有“异乡人”在传统与现代、城市与乡村之间对生存境遇的伦理审视,对心灵还乡的热切渴望。
江飞,男,1981年生,安徽安庆人,安徽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西比较诗学、文艺美学和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中国中外文艺理论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文学院第三届签约作家,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庆市作协理事。
在《北京文学》《散文》《作品》《青年作家》等各类期刊杂志发表作品五十余万字,入选三十余种精选本,著有散文集《纸上还乡》。曾获第三届全国高校文学征文一等奖、安徽省文联第三届文艺评论奖一等奖等多项。
父亲的村庄
村庄注定是属于父亲一个人的。他虔诚地守候在那里,像个称职的稻草人,守护着清香四溢的田野。而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或者学习;他的妻子也在异乡,为支撑这个家而辛勤打工。一家四口,竟分作四处。
一个人的村庄,总会显得孤寂,尤其是在漆黑的夜里。我不难想象如此的景象:田野里传来青蛙的“呱呱”声,凉风透过薄薄的窗纱送进屋来,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有父亲日渐苍
老的呼吸和咳嗽,在老屋破败的四壁间来回游走。幸好,有看不完的书和报纸陪伴着父亲,有演绎别人的悲欢离合的电视剧感染着父亲,还有一只刚领养的小花猫也善解人意地周旋于父亲的脚前脚后。如果没有这些,漫长的日夜,我的父亲一个人该如何度过?我想,父亲或许还会感到孤独凄清,但却无可奈何,因为我们都在为我们所谓的理想而忙碌着,母亲更是为了我们,忘记了她的年龄。
父亲明显地老了,他一个人留守在乡下的家中,让我们越来越放心不下。我和母亲一般一个多月回家一次,看看父亲生活得怎样。母亲在忙着收拾清洗的同时,总不忘数落父亲的脏和“懒惰”,而我总替站在一旁微笑的父亲鸣不平:“一个仿佛单身的男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母亲便低头不再言语。其实我心里清楚:最放心不下父亲的,恐怕还是母亲吧。
我刚租了房子,便迫不及待地要父亲上来看看。于是,父亲第二天赶最早的一班车抵达了这个城市,那时我还在梦中。父亲带来满满的一瓶香油和家中所有的鸡蛋,我想起我曾在电话中不经意说过“这儿的香油难买”、“这儿的鸡蛋不新鲜”。父亲急着要走,我挽留了,并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与父亲对饮几杯。父亲说房子很好,住起来肯定很舒服。我说这儿比乡下那老屋要好多了,父亲若有所思地笑了。
然而,父亲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回到那曾经淳朴的乡村去。在他上车的刹那,我突然想:当初父亲告别城市被下放到农村去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情?我一直弄不明白:是父亲选择了这个叫“罗岭”的村庄,还是村庄包容了父亲坎坷不幸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