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敬宜文集:敬宜笔记》是作者从人民日报社总编辑卸任后,为《新民晚报》的《夜光杯》专栏撰写的文章。虽每篇不过千字,然其文词隽永,朴素纯净,或忆旧或评新,信手拈来,皆呈大家气派。读者可以从中管窥其胸襟、文采、气度。
读《敬宜笔记》有感
季羡林
近几年来,由于眼睛昏花,极少能读成本的书。可是,前些日子,范敬宜先生来舍下,送来他的《敬宜笔记》。我翻看了一篇,就被它吸引住,在诸事丛杂中,没用了很长的时间,就把全书读完了。我明白了很多人情事理,得到了极大的美感享受。我必须对范先生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和敬意。同样的谢意和敬意也必须给予小钢。是她给敬宜在《夜光杯》上开辟了专栏。
书中的文章都是非常短的,内容则比较多样。有的讲世界大事,有的讲国家大事,更多的则是市井小事,个人感受。没有半句假话、大话、空话、废话和套话。讲问题则是单刀直入,直抒胸臆。我想用四个“真”字来表示: 真实、真切、真诚、真挚。可以称之为四真之境。
最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文风。每一篇都如行云流水,舒卷自如,不加雕饰,秀色天成。读的时候,你的思想,你的感情也都为
文章所吸引,或卷或舒,得大自由,得大自在。但是,这里却有了问题。
我仿佛听到有人责问我: 你不是主张写散文必须惨淡经营吗?你现在是不是改变了主意?答曰: 我并没有改变主意。我仍然主张惨淡经营。中国是世界上的散文大国,几千年来,名篇佳作浩如烟海。惨淡经营是我从中归纳出来的,绎出来的一点经验,一条规律,并不是我的发明创作,我不敢居功自傲。但是,仅仅这样说,还不够全面。古代的散文大家们还有另外一种情况。他们写庄重典雅的大文章时一定是惨淡经营的,讲结构,讲节奏,字斟句酌,再三推敲,加心加意,一丝不苟。但是,如果即景生情,则也信笔挥洒,仿佛是信手拈来,自成妙文。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二者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我认为是有联系的。信手拈来的妙文是在长期惨淡经营的基础上的神来之笔。拿书法和绘画来打个比方。书法必须先写正楷,横平竖直,点画分明,然后才能在这个基础上任意发挥。如果没有这个基础,浮躁浅薄,急于求成,这样的书法只能成为鬼画符。绘画必须先写生素描。没有下这一番苦功而乱涂乱抹,也只能成为鬼画符。
孔子晚年的“随心所欲不逾矩”,是他毕生修养的结果。
范敬宜的“笔记”是他自己的谦称,实际上都是美妙的散文或小品文。他几十年从事报纸编辑工作,有丰富的惨淡经营的经验。现在的“笔记”就是在这个基础上信手拈来的。敬宜不但在写作上有坚实的基础,他实际上是一位中国古代称之为“三绝”的人物,诗、书、画无不精妙。他还有胜于古代的“三绝”之处,他精通西方文化必是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我杜撰一个名词,称之为“四绝”。
我忽然浮想联翩,想到了范敬宜先生的祖先宋代文武双全的大人物范仲淹。他的名著《岳阳楼记》是千古名篇。其中的两句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今天许多先进人物的座右铭。孟子说: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现在看来,范仲淹之泽,数十世而不斩。今天又出了像范敬宜这样的人物。我还想顺便提一句: 今天范仲淹的后代还有一位范曾,也是一个“四绝”的人物。这个现象颇值得注意。
最后,我还想奉劝《夜光杯》的读者们: 见了范敬宜的“笔记”,千万不要放过。
2002年4月6日
附录:
敬宜兄:
手示奉悉,我以病住院已经超过一百天,身心两疲,看来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很有限的。
你现在讲授《新闻评论与专栏写作课》,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题目。你驾轻就熟,当无困难,不过你提到“范文”,认为很难找,你寄的那两篇“范文”,到了今天早已陈旧,我们今天所需要的不是这样的文章,而是能充分说理的、心平气和的(对待敌人和坏人当然不同),能够理解人的。至于文字,我认为,一要准确,不夸大,不缩小; 二要生动,有灵气,如果你的学生中有人写文章能稍稍接近你的文章的水平,那就再好不过了。你的文章给我的印象是: 流利畅达而灵气内溢。
我现在是出院尚无定期,季荷开放之日,当能回到北大,真诚欢迎你来看一看季荷。
既寿且康
季羡林2005年6月15日301医院
代序——读《敬宜笔记》有感
“人走茶凉”属正常
日归日归归未归
大师与小卒
漫步巴黎忆恩师
一张名片五十年
蓝色的火焰
从章太炎想起王佩诤
人到晚年学说话
叶圣陶的尊师情结
校长的人格魅力
变黄的作文卷子
北方工大有座艺术馆
惭愧
垫过猪圈的名碑
访旧须趁人未老
可爱的“燕子
课文应收《隆中对》
莫忘博物馆
离筵壮歌
人近七十学听话
两块和田玉
从“一位罪犯”说起
龙年春节忆“沙龙”
任仲夷的幽默
有这样一位县长
青年歌手,请你理解
古战场上电话多
如果周庄当年
“余束发”是谁?
红楼忆吴梅
上海人的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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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五分钟发言”鼓掌
“世外桃源”爱鸟情
云南鲜花论斤卖
换个角度谈张謇
变在不知不觉中
胡绳的最后一篇文章
踏雪想“闲事”
春夜听琴
柯灵在我家疗伤
革命的“铜豌豆”
香雪海之恨
惜哉!樊伯炎先生
听中山先生当年的声音
“老泪”何以“浑浊”?
记者为何不“记”?
孟母碑前思“母教”
涸者如斯夫
昆曲欣逢又一春
难忘深深一鞠躬
漂亮的回答
有山无水又何妨
再谈母教
流风遗韵忆画坛
雨歇波平政亦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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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源头说清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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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季老
蚕豆滋味究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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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旱桥”看上海
刮脸刀的联想
巧得丁总新“教程”
明天毕业唱什么?
“吃不了的统统给我!”
好山何以不“人岳”?
艺坛勿忘吴湖帆
修车摊上话“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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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楼赋》回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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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