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是博尔赫斯钟爱的一种体裁,他写过的序言数以百计。序言也是博尔赫斯锐意革新的一种体裁,他为此专门撰写了《序言之序言》,直言“在微弱多数的情况下,序言近似于酒后的致辞或者葬礼的悼词,不负责任地极尽夸张之能事,读之令人怀疑”,并提出序言的新理论,宣称序言应该是评论的新侧面,而非祝酒词的次要形式。
《博尔赫斯全集:序言集以及序言之序言》以《序言之序言》为先导,共收录了三十九篇精彩纷呈的序言,评介的对象不受时间空间的羁绊,不仅可以看到作者熟悉的到阿根廷作家,也不乏莎士比亚、卡夫卡、惠特曼等不朽的经典,充分展现了博氏序言的独特风格。
序言之序言
我认为,并不需要说明“序言之序言”不是一个希伯来文最高级的短语,一如“歌之歌”(路易斯·德·莱昂就是这么写的)、“夜之夜”或“王之王”之构成。这仅仅是托雷斯·阿杰罗出版社将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七四年间散刊各处的序言编选成集后,排印在书前的一页文字。不妨说,这是一次序言的平方。
大约在一九二六年,我迷上了一本散文集(书名我就不提了)。也许是为了让我们共同的朋友吉拉尔德斯高兴,瓦莱里·拉尔博对该书丰富多样的题材大为赞赏,认为独具南美作家特色。这件事确实有其历史根源。在图库曼大会上,我们决定不再当西班牙人;我们的任务是,像美国一样,建立一种不同的传统。在那个我们已经与之脱离的国家寻找传统,显然是有悖情理的;而在一种想象中的本土文化中寻找传统则更是不可能的和荒谬的。但我们却命中注定挑中了欧洲,特别是法国(就连美国作家爱伦·坡,也是由波德莱尔和马拉美介绍,来到我们中间的)。除了血统和语言这两种传统,法国比任何一个国家对我们的影响都大。据马克斯·恩里克斯·乌雷尼亚的意见,墨西哥城和布宜诺斯艾利斯是现代主义的两大首府,它革新了种种不同的文学,而西班牙文则是其共同的工具;但如果没有雨果和魏尔兰则是难以想象的。后来,现代主义越洋过海,启发了西班牙许多杰出诗人。在我的少年时代不懂法文几乎被认为就是文盲。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从法文转向了英文,又从英文转向了无知,其中包括我们对自己使用的西班牙文的无知。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1899-1986),
阿根廷诗人、小说家、评论家、翻译家,西班牙语文学大师。
一八九九年八月二十四日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少年时随家人旅居欧洲。
一九二三年出版第一部诗集《布宜诺斯艾利斯激情》,一九二五年出版第一部随笔集《探讨集》,一九三五年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恶棍列传》,逐步奠定在阿根廷文坛的地位。代表诗集《圣马丁札记》、《老虎的金黄》,小说集《小径分岔的花园》、《阿莱夫》,随笔集《永恒史》、《探讨别集》等更为其赢得国际声誉。译有王尔德、吴尔夫、福克纳等作家作品。
曾任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文学教授,获得阿根廷国家文学奖、福门托国际出版奖、耶路撒冷奖、巴尔赞奖、奇诺·德尔杜卡奖、塞万提斯奖等多个文学大奖。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四日病逝于瑞士日内瓦。
林一安,历任《世界文学》副主编、编审,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译有《加西亚·马尔克斯评传》、《番石榴飘香》等。
纪棠,中央编译局译审,长期从事口译和文献笔译工作。
赵士钰,曾任职外交部翻译处和北京外国语学院,参与编写《新西汉辞典》、《袖珍西汉辞典》等。
王银福,翻译家,译有加西亚·马尔克斯《一个遇难者的故事》、《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等。
序言之序言
阿尔马富埃尔特《散文与诗歌》
伊拉里奥 ·阿斯卡苏比《保利诺 ·卢塞罗》《雄鸡阿尼塞托》《桑托斯 ·维加》
阿道弗 ·比奥伊 ·卡萨雷斯《莫雷尔的发明》
雷 ·布拉德伯里《火星纪事》
埃斯塔尼斯劳 ·德尔坎伯《浮士德》
托马斯 ·卡莱尔《旧衣新裁》
托马斯 ·卡莱尔《论英雄》,拉尔夫 ·沃尔多 ·爱默生《代表性历史人物》
卡列戈的诗
米格尔 ·德 ·塞万提斯《训诫小说》
威尔基 ·柯林斯《月亮宝石》
圣地亚哥 ·达沃韦《死神和他的衣裳》
马塞多尼奥 ·费尔南德斯
高乔人
阿尔韦托 ·赫尔丘诺夫《回归堂吉诃德》
爱德华 ·吉本《历史与自传选编》
罗伯特 ·戈德尔《火的诞生》
卡洛斯 ·M·格伦贝格《犹太诗草》
弗朗西斯 ·布雷特 ·哈特《加利福尼亚画卷》
佩德罗 ·恩里克斯 ·乌雷尼亚《评论集》
何塞 ·埃尔南德斯《马丁 ·菲耶罗》
亨利 ·詹姆斯《谦卑的诺斯摩尔一家》
弗兰茨 ·卡夫卡《变形记》
诺拉 ·兰赫《街头黄昏》
刘易斯 ·卡罗尔《作品全集》
马特雷罗
赫尔曼 ·梅尔维尔《巴特贝》
弗朗西斯科 ·德 ·克维多《叙事文与诗歌》
阿蒂略 ·罗西《中国水墨画中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多明戈 ·福斯蒂诺 ·萨缅托《外省忆事》
多明戈 ·福斯蒂诺 ·萨缅托《法昆多》
马塞尔 ·施沃布《童子军东征》
威廉 ·莎士比亚《麦克白》
威廉 ·香德《酵素》
奥拉弗 ·斯特普尔顿《星星制作者》
斯维登堡《神秘主义著作》
保尔 ·瓦莱里《海滨墓园》
玛丽亚 ·埃斯特尔 ·巴斯克斯《死亡的名称》
沃尔特 ·惠特曼《草叶集》
威廉?莎士比亚《麦克白》
哈姆雷特,作为丹麦王朝服丧戴孝的公子哥,是个颇具讽刺意味的人物。他要报杀父之仇,却迟迟疑疑,不是反复讲着大段大段的独白,就是难过地摆弄着死人头骨。这使他成为评论界非常感兴趣的对象。十九世纪许多名人都曾有所评述就表明了这一点。拜伦、爱伦?坡、波德莱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等,无一例外,他们都曾饶有兴趣地对它一幕幕作过过细的分析。(当然,他们的分析涉及各个方面,比如:提出疑问—疑问乃是智慧的诸多表现之一。而在丹麦王子这件事情上,这疑问并不仅仅是指幽灵是否真的存在,还关乎它本身的真实性,以及在肉体解体之后等待着我们的是什么。)麦克白国王这个人,总让我觉得更为真实,他似乎主要是投身于他那残酷的命运,而不是去适应舞台的需要。我相信哈姆雷特,但不相信哈姆雷特的遭遇;我相信麦克白,也相信他的故事。
惠斯勒说过:艺术是偶然发生的。我们知道我们永远无法全部诠释出其美学奥秘,但这并不妨害我们对使奥秘成为可能的事实进行分析。而众所周知,事实是无穷无尽的。按照一般的逻辑,一件事情的发生,总是由事前的全部前因后果汇合在一起才促成的。让我们来看一看几个最突出的前因后果。
而今,麦克白在人们的心目中只是一场梦,艺术的梦,而忘记了他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尽管剧中有女巫,有班柯的幽灵,有森林向着城堡挺进的场面,它仍是一部历史剧。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中,有一篇讲述一○五四年发生的事情(比挪威人战败于斯坦福大桥和诺曼征服大约早十二年),说是诺森伯里亚伯爵西沃德从陆地和海上进犯苏格兰,赶走了苏格兰国王麦克白。其实,麦克白是有资格执政 的,他并不是个暴君。他获得了仁慈和虔诚的名声:对穷人慷慨,又是热诚的基督徒。他杀死邓肯是光明正大的,是在战场对阵时杀的。他清剿了北欧海盗。他在位时间长,而且公正。人的记忆是富于想象的,后人为他编出了一篇传奇故事。